【红人居六周年庆典】伤口日记

人谷人山 · 发表于 2012-6-17 10:27

我担心自己配不上自己受过的苦难——题记

【7.15 。阴】

真的，我一点也不在意，冷淡如我米乖，怎会为他们离婚而哭哭啼啼。
我只是，尴尬而已。妈把爸赶出家，过了几天，又毫无预兆的，让爸来接走我。
我们住在出租房里，我吃腻了泡面。
可米乖今年很乖啊，不就是在他们吵到邻居都来敲门时，我没听话，没认真背书吗？
我这次期末还考了第三名呢！
搬走的前一天晚上，妈曾满脸厌恶地对我说：“臭毛病都像你爸，一个屁都放不好。” 今天上午爸也骂我像妈“狼心狗肺一个模子”。
夫妻的默契吗？我想笑，可是我哭了。
今天我过生日啊。满天乌云黑压压的，迫近地面。似乎要把我压得弯下腰，压得蹲下身，压得向命运叩拜！
我不敢回奶奶家，他们又会问，妈要是来接我，我回不回去。
自己小心翼翼不敢作答。若说回去，怕他们骂我狼心狗肺；若说不回去，怕他们说我死皮赖脸，拖油瓶，甩都甩不掉。
其实在哪里不是一样，我仍旧提心吊胆，生怕得罪每个人，怕在被当成皮球一样，踢来踢去。
米乖，你真虚伪。

【8.15 。阴】

上初中了，妈来接我，要我过去住两天。
我熬夜搓洗干净白衬衫，她最讨厌我脏了。
妈和一个男的一起来接，我知道那男的，我还有原来家里的钥匙，那天回去找书时，看见鞋柜上他的皮鞋。
他们以为我小，其实我只是不想吵架，我什么都懂了。
吃完饭，我和妈坐在那张熟悉的。却不再属于我的小床上。她问，米乖，吃的好不好，穿得好不好，住得好不好，学习好不好。
我在心里喊不好，我嘴上说挺好。
她便微笑着，问我带没带钥匙，我掏出来递给她。妈把她家的钥匙解了下来，握在手里，说我有事打电话就行了。
哦，我不能来这儿了。
我也笑。
妈妈你可知，笑容其实，就是脸上的一道伤口，在心上画出血淋淋的弧。
笑是我向你表达悲伤的唯一方式。
爸开始酗酒。
他每天都醉醺醺的，鬼哭，狼嚎。拉住我，说自己的工作，说自己原来多厉害，说妈骗了他，然后骂我，不争气，只会浪费钱。
我成绩是退步了，我累了。特别是听爸给妈打电话，争论我的监护权和抚养金后，我想堕落了。
既然都这么想，那我还有什么好说。我总是倔强的转过头，但这不代表我没有在看你们。
心凉。抽烟喝酒，染头发戴耳钉，跟着一批叛逆者，变坏谁不会？
我故意跟校规对着干，听班主任指桑骂槐：现在这社会，有些女孩不知检点，不要脸。
哈哈。

【9.15 。多云】

今天照常上网吧。有人一直跟在我身后，我不敢回头，快步走到与大山那帮痞子约好的巷口。
那人果然跟来了，身材高大的大山拦住了他，我探头去，看他有点眼熟。
清瘦的男生结结巴巴的说，我我我，我是明明明天，米米米乖，你不记得我了吗？
明天，哦，我同学，那种空气类型的人，我们实在没什么交集。不过就是因他的结巴，在自我介绍时火了一把，哄笑满堂，被我一声怒骂打断。然后我因此罚站。
如同现在，大山他们笑得弯下腰。
明天的瞳色随着嘲笑声黯淡下来，我仍看不惯。很不耐烦的问他干什么。
哈哈，他竟回答，他竟回答：上网对眼睛不好。
大山彻底直不起腰了。
我冷笑着问他，你管宽了吧。
明天说跟我回家吧，在这不好。话刚落，大山深深看我一眼，笑笑，他们几个竟自己走了。
我急了，硬的不行来软的，低头说谢谢你的好意，你自己回去吧，在这确实不好。
他说，跟我回家吧，如果你家离得远，今天就去我家，我妈做的水煮肉片很好吃。
咳，这就是事情经过了，所以明天，我不是被你感动，也不是叛逆倦了，我只是，很久没吃水煮肉片和白米饭。
回头，大山他们的背影已不见。我抿抿唇，什么也不想说。
走在明天身后时，盯着他厚重的书包，突然恍惚，觉得错过太多。
有一刻感慨，其实坏孩子挺难做的，那是良心上的愧疚感与惶恐感。
堕落就这样了吗？就这样吧，没意思，到此为止。为了，为了，水煮肉片。
明天问我在想什么。
我说，明天这个名字真好听。
我又说，明天，语文学到第几课了?

【10.15 。雨】

明天不是总结巴，只有紧张和难过时才厉害。
其实明天的声音很好听啊。
我这么说，然后乐不可支地看他腼腆的笑。
躺在病床上写日记，确实很难受啊。
从十天前的早晨开始回忆吧——那时我已经开始交作业了。
语文测验的卷子发下来，一百二十分满分，我得了九十五。很普通，但相较我以前，像个奇迹。
语文老师也就是班主任，说我不检点不要脸的那个——她当着所有同学的面，尖言利语：米乖，你为什么要作弊？不知道这种行为是最可耻的吗！
天，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那是我认认真真答的啊！
我这么恨她，怎么可能告诉她，我很喜欢语文，我最近很努力？！
我想骂人，可腹中一阵剧痛不禁让我白了脸色，双腿颤抖。我知道，他们肯定认为我做贼心虚了。
明天猛地站起来，在那老老老师的结巴个不停，全班哄笑。
我已痛得蹲下身去，紧抱双膝一动不动。只听得班主任一句，装死啊。
冷冽的目光不受控制的，狠狠地剜过去，竟怔住了她。
明天终于发现我的痛不可耐，忙要背我去校医室，几个同学也过来帮忙。
班主任在一团慌乱中，停顿了几秒。然后大声喊：校医室就是个摆设，直接去医院，可能是阑尾炎，我有车！
我哭了，瞧，写日记回忆都能流泪，把本子弄脏了。
你知道不是因为疼。
有很多人。伤害过我们，又温暖过我们，让我们爱恨难决，更受折磨。
而我总算学会承受，让仇恨和愤怨，再少一些，再少一些。
就如同这场雨，肆意的哭吧，只要你能停。
．．．．．．

【４．１５。晴】

好长时间没有写日记了。
爸已经能站起来——啊，还没写，那天，在匆忙去医院找我的路上，爸撞伤了腿。
不过今天阳光很好啊，这些还算什么呢？
小腹上的手术疤痕淡了。
我会做饭了，还会做水煮肉片，与明天妈妈学的，虽然有点咸。
我洗白衬衫，洗的也很干净。
我当上了第九名。
现在的终极目标，就是改掉明天的结巴，因为我想和他参加今年的演讲比赛。而明天也渐渐开朗，不再那么自卑，在人前紧张的次数愈发减少。
午后，我在纸上龙飞凤舞的写下两行字，让明天念，他又磕磕绊绊个不停，我笑到流泪。
我问，明天，你这是又紧张了，还是，难过？
“　因为我们受了这么多的伤，因为我们也渴望美好。
　所以我们要更加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