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和虹

三俗 · 发表于 2013-8-6 18:42

盛夏的午后，从窗帘溜进的阳光白灼的刺眼，窗外好像成了老君的炼丹炉，“巨力”牌空调的轰鸣和知了歇斯底里的嘶叫声，让人们宁愿将自己囚禁在狭小的空间。隐约听到一阵稚笑，下意识的摸了摸身旁，空空如也。果然，儿子又趁着我睡着之后变成孙悟空“逃跑了”。似乎所有的孩子都和午觉苦大仇深，记得小时候的我也经常在妈妈睡着后偷偷的逃跑。

出了卧室，热浪就像热气泡泡一下就把我给包围住，接着就是瞬间的眩晕。走到院外，就看见儿子竟然站在日头下玩耍。儿子看到“大魔头”的出现，笑脸马上一紧，随即又把他那招牌式的“谄媚”笑容“挂”在脸上。“爸爸，快看快看，彩虹彩虹！”儿子兴奋地对着我喊道，说完就用手中的水枪向墙壁射去。一阵水雾在水柱和墙壁的碰撞中升腾，阳光下，一抹彩虹横空而起，笼罩在我和儿子的头顶。看着这城市久违的“娇客”和耳边儿子纯真的笑声，我不禁恍惚。曾经也有这么一个孩子，在盛夏的午后被一场大雨困在了屋里。站在屋门口，对着瓢泼大雨，他不停的念叨：“老天爷别下了，地上的蘑菇长大了”。或许是不堪他的喋喋不休，夏雨浇灭了恼人的暑气后就调皮的跑开了。他不等太阳出来，就光着小脚丫，跑进了被雨洗过的世界里，褐黄的土墙、青灰的矮房、碧绿的田野和挂着水滴大树，那里到处都藏着他的秘密。

爷爷屋阴后的苔藓中是不是又长出了白嫩的蘑菇？村头那棵老榆树上有没有新鲜的木耳？寨海子里被自己埋起来的青蛙会不会在雨中逃跑了？就那样，他光着脚无邪的奔跑在他的小世界，寻找着释放着。突然，他抬起了头，看到不知何时远处的天上架起了一道漂亮的“桥”。望着那抹绚丽的七彩，他傻傻的幻想：桥上会不会掉下来金斧头银斧头？桥的那边是不是老天爷的家？牛郎织女是不是在桥上相会？自己能不能走上去，能不能滑下来？于是，他光着脚笑着喊着，奔向彩虹，渐渐的融进了一望无际的绿海中。

后来，他从村里搬进了县城，穿起了鞋，因为爸爸告诉他“城里的路上有很多石子，会硌脚”。城里飞驰的汽车和棋盘似的街道让他再也不敢放肆的奔跑，而他也被无尽的作业、考试埋没。直到很多年后的一个七月，在酝酿了很久的一场大雨过后，他才酣畅的跑了一回，那天他也看到了久违的彩虹。现在的他住进了城市，他脚上的鞋也越来越沉重，可他却再也没脱下，因为他知道脚下的路有太多太多的石子。林立的高楼、拥挤的人群、闪烁的霓虹，让他感到莫名的压抑和孤单，那道虹也被他彻底的遗忘。只有这栋巷子深处的小院让他能自由的呼吸和放松麻木的神经。

儿子天真无邪的笑声将我拉了回来，看着他兴奋和无忧无虑的样子，我抹了抹脸上的水珠，甩了过去。一场混战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