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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浅意 于 2013-10-1 09:52 编辑
题记:终有一天彼此的身影会被时光涂抹殆尽,不如种植些文字吧,好替我们相互遥望和惦念
秋天像从田埂中玉米姑娘们细长胳膊上溜出来的部落,越来越近几乎快碰到鼻尖了,他们有的是紫得发黑的灯笼珠,有的是能挑扁担的黄蚂蚱,还有抱着满怀果香赶脚的风婆婆,和肥得落在土丘上打盹的灰麻雀。此刻都汇涌到我的眼前,伴着晨曦中树上一片片被夜晚批阅过的金黄和树下晾晒在草尖上亮晶晶的圆润,一起等待着须臾间被摘取或碰落。
我站在他们当中,想象着曾经是他们部落中一员的样子,因为这样就可以在来年重新开始,从一个圆的起点滑像另一个圆的起点,就像天上一年圆了十二次的月亮,没有谁去责怪她的缺憾。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已经错过了,也许圆满只是一种虚设,就像月亮上的影子从来没离开过。我开始后悔没吃掉那半根油条,继续寻找一只猫的眼睛,在前行的路上采掘后退的入口。
那天和以往没什么不同,也是这样一个凉意习习的秋日,早上被第三遍闹铃叫醒的时候才爬起床,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下楼穿过三条街去赶上班的早车,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掏出手机看看日期才突然想起来今天放假,后天就是中秋。抬头看看昨晚的月亮还隐隐的挂在天边的西北角,像一枚嵌在浅蓝色水幕上的倒影,慈祥得快要融化了。往回走路过一个早点摊,买了两根油条边走边吃。在第二条街的小花园拐角有一个废弃石磨盘,每天我从它身边走过的时候都盯着中间凹下去的圆洞看几眼,在淡青色粗粝的纹理里一定埋藏着一些和麦粒一样被磨碎的故事。
正发愣的时候一只金褐色的猫跳上磨盘,柔软的毛发在细软的风里漾得像水纹的涟漪,落下去如一团轻手轻脚的棉花。我凑过去把半根油条撕开放在磨盘上,她吃完舔舔爪子,把毛茸茸的尾巴递到我的手里,领着我推开磨盘中心的圆洞走进去。在跌落的时候回头看见另一个熟悉的自己在阳光下消逝的背影。
在没有形状没有颜色没有声音的巷道里飞行,没有目的地没有抵达,只有越来越轻盈的滑翔,负重一层一层的剥落,从摊开的手掌里甩出去,感觉像一枚绿透了的叶子把一种浓重还回到阳光里。这时候咣当一声撞到什么东西我才停落下来,揉揉眼睛看见四周是几个人也围抱不住的和天一样高的绿色植物,伸出很多枝桠,枝桠上挂满圆溜溜的果实,和巷口的路灯一样闪着或橘黄或银白的光泽。脚下幽蓝幽蓝和水面一样,我走过去的时候就会泛起涟漪,于是我就环着一颗植物跑了起来,一大朵一大朵的蓝竞相开放又悄无声息的了无痕迹。这时候远远的看见一个穿着灰罩衫的人抱着一个圆圆的亮果子在蓝色里一遍一遍的清洗,我看不到他的脸,只看见一双善意的俊俏的眼睛,是让人心里徒然就会钻出一只东撞西撞的小鹿的眼睛。我迎过去在他身边帮忙,他告诉我这里是月亮湖,植物叫龙葵结的果子叫月亮,他每天晚上都挂一个到天上去,白天再摘下来洗干净了放回月亮湖里。他还说在洗月亮的时候会发现很多甜蜜的故事被他小心的放回月亮湖,只是那些甜蜜搁置不了多久很快就消融了。他问我有办法保存吗,我指了指胸口告诉他那些甜蜜要放在心里,而且每天都要悉心呵护,这个我们都做不到。我看见他手里洗着的月亮暗淡下来,他的眼神里突然有了苍老,一种很深的蓝。
后来我被他从原路送回,从磨盘的圆洞溜出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了那只金褐色的猫。我藏在磨盘里等着自己路过,一直等到隔年的春天我才回到自己的影子里,然后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才在这个陌生女人眼角的细纹里安下身来。然后央求她每年的中秋前一天早上出去走走,买两根油条,一边吃一边在第二条街路口的磨盘边坐上一个时辰。很多年以后也没等到那只猫和一双像月亮一样的眼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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