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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忽已晚
1、
此生，我只见过他三次。
最早的时候，是在06年的杭州。
然后，09年的杭州，
最后一次见面，是在14年，依旧杭州，
三次见面，两次五一，一次端午。
如今，我发现，我们还有许多事没有做，而他已远行，
答应过他，写一篇关于茶的小说，一直到此时，未完，
答应过他，去录个自己弹的琴曲光碟，未来遥远的某一天可以送给他，如今，无期，
答应过他，会一直把字写下去，如今，对字厌倦，笔已锈蚀，
答应过他，这个六月，带着我的栖梧，去杭州为他弹曲子，弹《平沙落雁》《忆故人》；说好继续去喝他泡的茶，谈天品杯，还有他摆弄的从未尝过的咖啡；还有一直念念不忘的杭州菜。我开玩笑说，这回要一条龙服务。每天一场。就像一次次欢宴。这个六月，这些都不再能够，咖啡冷，茶凉，琴弦崩断。
每一次相聚就像一场欢宴，舒服且尽兴。只是这样的场景，此生再不能够。
有一种痛叫哀而不伤，
当你，想要找寻一个人，想和他说说话的时候，
电话永远是盲音，QQ头像永远的暗下去，微信再也叫不出回音。
2、
两天前，我不敢写这文，
我还是想，怀念的意味大过哀伤，因此，这哀伤被沉淀了再沉淀，
这注定是一场关于他的漫长回忆与碎碎念，零乱不成文。
我需要在全部细节忘记之前，仔细回忆起这个人，这段交情。恍如密友重逢。
许多年前，我曾经很自傲的说，他是我的粉丝，那是在06年，相识的机缘是因为文字，那时候，我于文学论坛还有着超乎寻常的热情，纠结于盘根错节、兵荒马乱的文字与感情，他即是好奇那样清水芙渠又角色对立的文字是如何写就，
前日与落梅姐姐聊天，我说，我已经忘记了最初认识的时候，他的马甲是什么，初初，我亦不曾认真的读过他的字，只依稀记得那些字有奇谲与灰暗的味道。
彼时，让我感觉吃惊的是，他竟可准确的了解我的本性，那剖析准确，偶尔也无情，让我清晰的看见自己，于是，彼时，我只是沉溺与自己的疼痛与哀伤，并心安理得的去拿他当个垃圾筒。
他竟也不烦也不恼，
只是从他的角度，告诉我应该与不应该。
那段时间的交谈，有一种见招拆招的意味在内，他用一种智慧化解我的悲伤，
这个大我8岁的男人，比我更洞悉世情，也更理智一些，因此，许多事情便看得通透。他用自己的聪明，教我放下。只是许多事情还是需要自己去历练，方才会成熟，为了那段时间，我感激他。
3、
随后是06年，初次见他，杭州西湖人声鼎沸。
那也是我与小紫儿的初次相见，
出于戒备心理，加之羞于见陌生人，我硬拖着小紫儿，一起去见他，
那个晚上，便是三个人一起吃饭，他点了一桌子的菜肴，竟然还上了红酒，虽然他生的不帅，但是气质儒雅，懂得享受生活，紫小白钟情于一桌子的菜肴，一顿饭几乎不说话，我们有一搭无一搭的聊天，聊旅行与杭州见闻。
打车送我们回住处的时候，我随口说要去唱歌，他竟打了车真的要去请我唱，我赶忙以时间太晚来回绝。
随后，是他的热情吓到了我，他要求我上车之前一定告诉他，他要亲自去杭州车站送我，而且带着他新弄来的明前龙井茶。那是我第一次与网络上的男人相见，因此总有些忐忑，抱着一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心理，我一直到离开都没有敢再告诉他。
我上了火车，并且说了谎话，谎称公司急事，没来得急告别，
他仿佛很恨恨，觉得不够尽兴。
4、
06年回来，忘记了从哪一天开始，交往就突然多起来。
关于文字，关于茶，关于器皿。
我迷恋茶与器，当是从与他的交往中开始。
对于茶，最初的我，只是喜欢它泡在杯子里，然后我坐在一边悠闲看书的时光，那个时候，我没有盖碗，没有紫砂壶，没有公道，没有私杯，没有壶承，没有茶针茶则，什么都没有。
是他，告诉我，茶要用来品。而不只是泡。
一直会记起来，他教我喝茶的场景，
我QQ问他，“泡好的茶我还要倒到一个容器里吧。”
“难道你以前都是不倒出来的？”
然后我很心虚，说我都是直接从茶壶倒到喝茶的小杯子里，那个茶就一直在水里泡着。
我估计那会，电脑那边的他，肯定特有拿茶砖砸我头的冲动，暴殄天物啊。不过最后，他只是有点郁闷的跟我说，最简单的，你也要买个茶漏和公道杯吧。
就这样，我有了第一只玻璃公杯，并且一直用到现在。
后来，尝过了许多种茶，而喜好和他惊人的相似，热爱岩茶与普洱，他最鄙视的茶是金骏眉，因此我也很少再去碰。
10年，和行者学琴几个月，在他要搬迁至苏州的时候，我去淘宝淘了一只仿汝香炉，是经过他的推荐，至此我才惊奇的发现，他竟然还懂茶器。
又一个一入深似海的爱好呵。
最初买的茶器大多价格不菲，价值不高，就好像交学费一样。
最抓狂的事情是，你问他什么，比如哪个杯子好，什么样的釉色算好，他就特神秘的说，这个不好说，一种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劲头在内，总是告诉我道，好的和不好的，你比较一下就知道了。又道，你上手一千个紫砂壶，自然知道哪个好哪个坏，于是，我很郁闷。
日积月累的渗透，我也有了许多爱的杯子，青花、影青、仿汝、青瓷、柴烧、建盏，还有紫砂器，不同温度的炉火造就了拿在手上不忍放下的爱物。对茶器的爱，他只比我更甚。几百个紫砂壶，几百个杯盏，那是他最可骄傲的宝贝。
他有过很多名字，微醉山人，一襟水月，焚鹤煮琴，藏者墨阳。他随我去在水一方，亦带我去过他的论坛，有红袖的子版，还有冰尘梵境。并且随我去过风云场，那种刀光剑影的游戏，以文字杀人，我初时热衷，终于厌倦。那一场，似乎是一起去做杀手了，他一直碎碎念的问我，可是我真的不大忍心让他自己去意会。
像桃花一样，他也爱我的文字，总是期望可以多写，只是对文字的激情渐渐埋葬在时光的洪荒里。这次，如果可以多写，如果还可以想起，便多挤些牙膏出来吧。
5、
09年杭州还愿，那是二次相见，
心血来潮要求去唱歌，并且带着浩荡的队伍前往，那一年，见到了小七。
富丽堂皇的KTV，几个小时的欢唱。如今还会想起来他和小七的对唱，83版射雕，之后，我用性情中人来评价他，他很满意。
琴棋书画诗酒茶，
我们都很想这样淡泊优雅的活着，一直到很久之后。
6、
我曾经开玩笑说，
将来我选老公一定要是醉醉这样的，
淡泊以名利，宁静以致远，
这么美好的善良的被时间沉淀下来的词汇，和他深深重叠在一起，与营营役役、拖泥带水的生活相比，他用一种优雅的方式让自己清爽、洁静。
那是一种超脱物质之上的特质，某种意义上，为这个时代所少有，
有时候，人还是需要达到一种理想的境界，
才会不害怕，不沉沦。
7、
去年的杭城，闷而潮湿。
很多记忆，都定格在那个时候，蓝色T恤，微微笑着的月牙一样的眼睛，聪明的时常戏谑、鄙视的表情，最终的最终，在公交车站牌上，我抱着他送的壶，告别的身影，
小七之外，认识了新朋友快快，各种聊天调笑，相谈甚欢，
喝茶的地方位置绝佳，位于西湖边，名曰恒庐清茶馆，茶馆外修竹灌木遍植，那青灰色的建筑就掩映在一片青翠中，
第一道茶是冰岛，这种生普，产于临沧勐库，浓烈甘甜，有着清新凛冽的名字，在如何形容他上，最讲究的词是“冰糖甜”。然后是肉桂、老枞水仙、熟普，最后一道茶是80年代末销法沱，可惜最后喝到醉茶，没有好好品这一道。
在茶馆看上了新的杯子，影青，名曰怀素，青白的胎骨，若隐若现的刻花，精致而不张扬，是种让人一看就会爱上的调子。踌躇了半天，终于花钱买下。当天的茶馆，后来带过来一张古琴，看到琴不禁就会技痒难忍，虽然彼时弹奏的远远没有达到满意，还是上去试了。
从茶室出来，和小青白在闷热的天气里看西湖与音乐喷泉。
杭州这座城市，因为朋友的存在而变得异常美丽亲切，让人牵挂。
8、
我以为，
还有许多个今天可以遇见，
还有许多个杯子茶壶，可以用来挑选，
还有许多首曲子可以慢慢学习与弹奏，
可有时候，时间就是这么不等人，生而无常，
半月前，在新疆还在帮他挑选礼物，半月后竟然已经天人永隔，如果时间可以转变，我希望那一天不要到来，
22日，早上看到朋友圈信息，尚没有意识到，下午小七的微信就来了，
她说，“七七，微醉走了。”
我一下懵了，不敢相信，站在阳台上止不住哭，好多年前那种窒息感扑面而来。
从北京到杭州，
第四次相见，相见与永诀。
9、
天气阴霾，雨从早晨便一直下，到殡仪馆却又住了，这般反复无常，
黑与白，告别时永远的调子，
撕心裂肺的声音，让人动容，不禁落泪。
告别仪式上，他女儿哭着说，我爸爸有一段时间非常迷恋古琴，
眼泪止不住又来了，
他眉目如画，安静的躺在那里，仿佛以前一样的从容，哀伤化成绵绵雨丝，再无其它的词语可以形容。
10、
小七说，最近几天都无法平复，
眼前全是他的影子，
失去一个人的时候，那种长期交谈的惯性，无法摆脱，只能让它渐渐淡下来，
许多事情已成注定，有些存在其它电脑上的聊天记录已经被删除，微信记录，也一直被随时删除，
没有拍摄过任何一张照片，
冰尘梵境消失，在水一方迁址，生日贺词也消失不见，
那些留存下来的印记，少之又少。
与他相识，起源于这个虚拟的空间，它有它特有的真实，你相信它便有，有信任，有懂得，有喜，有痛，也有惺惺相惜。
11、
我是云中客，时乘天外舟； 扶摇独碧落，坦荡一春秋。 空蒙无涯际，浩渺有浅忧；行泛水云畔，谁倚第一楼？
这是我想起他来，经常会记起的一首诗，像是量身打造一般，
对待朋友，抛下那种儒雅的外衣，他会有些特别的方式，
比如，从来不会痛痛快快的解答你的问题，
比如，你喜欢了他看不上的东西，他会无尽的鄙视，
比如，有时候，他重视你的一种方式是各种挤兑，
这些，在我和小七吃饭回忆他的时候，每每会心照而不宣。
快快说，一个人的离开，结果是许多人的凝聚，或许是这个样子吧，
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在这个梅雨季节的末尾，雨又渐淅淅沥沥，明日，又将会暂别杭城，
这个有许多朋友与快乐回忆的地方，
在这个潮湿的六月，又一场轮回开启。
我宁愿相信，生命是一种延续。
哪怕下一世，我们会擦肩而不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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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6-29 23:57
发表于 2015-6-30 01:28
发表于 2015-6-30 0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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