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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冬天的后半夜,月已经下去,而太阳还没有升起,整个世界一片混沌。郭靖坐起身来,打着火石,点燃一盏遍身油腻的灯。
"靖哥哥,这就去吗?"这是个女人的声音。
"唔。"郭靖一面听,一面应,一面扣上衣扣。最后向炕上的女人伸出手去:"把剑给我。"
"能不去吗?"黄蓉边说边起身下炕,从墙上摘下一把剑,递给她的男人。郭靖接了,抖了抖后把剑挂在腰间,便点上灯笼,吹熄灯盏,走出屋去了。
街上黑沉沉的,只有一条灰白的路,看得分明。灯光照着他的两脚,一前一后的走。有时也遇到几只狗,可是一只也没有叫。天气比屋子里冷多了;郭靖倒觉爽快,仿佛一下又变回了少年,跨步格外远。路也愈走愈分明,天也愈走愈亮了。
郭靖正专心走路,忽然吃了一惊,远远里看见一条街,明明白白横着。他便退了几步,寻到一家关着门的铺子,蹩进檐下,靠门立住了。身上觉得一阵发冷。
"喂!来了!"一个浑身黑色的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郭靖面前,眼光正像两把刀,刺得郭靖缩小了一半。
郭靖慌忙摸了摸腰间悬着的剑,想了想又放下了。
"想清楚了?"黑衣人问。
郭靖咬着下唇点了点头,说"一命偿一命,你要守信用。"
"我洪七在江湖上是什么人物,能坑了你?"黑衣人拍了拍胸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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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蓉的声音从呜咽变成号啕。这时聚集了几堆人:黄药师便发命令,先烧了一串纸钱;又将寿衣给郭靖穿上,尸体已经硬了,黄药师只得使出弹指神通来,将骨胳依次捏碎。
棺木是个问题。黄蓉还有一副银耳环和一支裹金的银簪,都交给了棺材铺的掌柜,好说歹说赊下一具棺木。掌柜便自去了;晚上回来,说棺木须得现做,后半夜才成功。
这时候,黄蓉坐在床沿上哭着,几个孩子在炕上躺着,黄药师静静的在地上立着。许久,黄蓉的眼泪宣告完结,眼睛张得很大,看看四面的情形,觉得奇怪:所有的都是不会有的事。她心想着:不过是梦罢了,这些事都是梦。明天醒过来,自己好好的睡在炕上,靖哥哥也好好的睡在自己身边。他也醒过来,叫一声"蓉儿",生龙活虎似的。
"蓉儿,不要再难过了,人死不能复生,我早说过,他是个短命的人。过些日子,爹再给你寻门亲事,前些日子你欧阳伯伯来信,说他侄子欧阳克还一直等你呢。"
"爹,我现在实在无心想什么事,一切都尊父命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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