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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撰
题:你永远不知,骄傲的我,曾多么想言败,在你的面前。
1、
接收、另存、解压缩、点击,她漫不经心的打开那组照片。
第一张是灿然的背景,雄浑苍凉,时间该是秋天,戈壁滩上一簇簇低矮灿烂的胡杨树,细小繁密的叶子,触目是让人惊艳的金黄。他戴墨镜,墨黑的颜色,将眼睛隐在无边夜色里,头发修剪得很短,额头宽阔,嘴唇抿着,微微的笑,笑意冷然,穿暗紫色T恤,身体在镜头前微侧。
她看到他照片的第一眼,竟有错觉,觉他是一个花花公子,隐隐让人心生不安。
“呵,若然见了也是这种气质,那么不见也罢。”
狐疑着再点开另一张,却峰回路转,换了另外的风格。背景是纯白的玉石栏杆,桥上有大大的“蝴蝶泉”字样,那楷体的字透出种温柔敦厚的美,他一手倚在石栏杆上,依旧不笑,眉心很宽,眼角虽微微下垂,但是双眼皮的深深折痕却一路旖逦到眉梢,眼神里是通透中的沧桑,让人难忘,她想,这种沧桑当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他的五官,本不是出众的漂亮,但组合起来,对于她,却生出一种天然的诱惑力。人的好奇心是不该轻易被激起的,但是她知道,她被这人激起了好奇心,同时又心里忐忑。因为,她觉得,在已然结束的那段烈艳感情中,她曾耗尽了心血与爱情。
三四年之内,她没有再对哪个男子心生亲近与好感。
她不知,她还可不可以再爱。
而现在这种好感让她紧张,她害怕被人轻易的兵临城下,攻城掠地。
2、
她害怕被人轻易的兵临城下,攻城掠地。
可是有一些劫数,如何避也避不了。
“怎么样?进展如何?”好事的死党阿离在QQ上问她。
“目前还处在QQ上漫无目的的闲聊中,没有见面,前途未知。不过,他已经给了我照片。”她煞有介事的答,但没有告诉阿离,她心中藏的好感。
“哈哈,我觉得,我朋友介绍的人应该不错,踏实可靠,工作又稳定,老大不小的了,我好不容易给你牵线搭桥了,你可得好好把握,否则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阿离在对面恐吓兼忠告。
她笑了一下。冲阿离戏噱道:“得了,你这么急,给我包办了得了。”
“死丫头!”那边在笑骂了。
“说真的,我现在不知道如何和陌生男子相处,若是一般的说话也就罢了,可是若然想和一个人走得很亲密,我实在不知如何做。”她一边打字,一边心下黯然。
“妞,你得了爱情恐惧症。还是忘了方黎吧。”阿离在对面沉寂了一会,发过来这样一行字。
“呵呵,早就忘了,自从他最终决定离我而去,另觅新欢,我的心就死了。但是,离离,我拿不准,未来我是否还会爱人与被爱。”
“子墨,看来,他一定伤你很深,我知你心境,但是为了自己,努力一回。”
听阿离如此说话,她的眼泪刷一下就下来了,有些感情盛放的时候背景繁华,但是伤害过境后却荒凉一片,片甲不留。
只是,听阿离的话,她想为自己努力一回。
因她对他有莫名的好感。
3、
她对他有莫名的好感。
且在这莫名好感的推动下,渐渐的养成了难以自制的癖好,常主动的在QQ上给他发消息,也不管他是否在线,她问他的工作,甚至去百度跟他工作有关系的所有条目。他的工作同数字相关,对她这样一个一算账就头大的人来说,他在某一方面的确可以让她仰视。
他不在的时候,QQ的头像是沉寂的灰色。在的时候,回答偏又极其简短,她给他数过,最长的话也不过十字,且使用语助词“嗯”“啊”的频率占到最多,有时候也发过来冒汗的表情,她就俏皮,嗔他,不让他再用这个表情,说他让自己紧张。
他们之间,形成了奇怪的谈话秩序:他说话惜字如金,酷得厉害;偏是她,没话也要找话题,在线打出来一堆字,引他发笑,她的心理讨好而直接,直接得甚至有些谦卑,不外是想让他开心,讨他好感。
但有时候,她又有些厌恶这种谦卑。朋友说,女人在事业上取得与男人一样的成功,需付出比男人更多的艰辛,因此,在这个男权社会里,女子在感情上需要占据强势,不然,会累而辛苦。但,她知,在他面前,她无法做到强势,因为她掉进了一个巨大的情绪陷阱,自知但无法超脱其上。
“今天过来吃饭?”不久后的一天,时间已近黄昏,他突然问她。
她被问了个措手不急,心里振了一振,飞快的低头打量下自己,她今天穿了浅灰色的仔裤,偏英伦的风格,线条裁减得简单直接,白色半长T恤,黑色麻线翻领的外套,这套衣服虽不淑女,但是还算个性。脸上没有上装,想起来早上只扑了些淡粉,简单的画了眉,想来经过了一天的洗礼,粉也褪得差不多了,露出本来的肤色。
“呵呵,没收拾,蓬头垢面的,怎么见人?”她飞快的回过去一句话。
“那有什么!”
“是不是你早有预谋了,想看看我不化妆的样子!”她又笑回。
“呵呵,哪有。”他打出这几个字来,在对面不再说话。
“在哪里会面?”
“嗯,来我这里吧,正好顺路。”
她心里有些翻腾,一个细小的声音在心里对她说,他真是不客气,大晚上的,要她去找他。
“定安名都,在七圣路上。”他继续道。
“呵呵,那我要特意跑到你那边去了。”
“没有吧,正好在你回家途中。”
她想了一下,开始笑这个途中,为了这个途中,她想她本来回家能走个直线,这下要绕道一个大圈了。只是,她无法拒绝这邀请,她早知,她无法拒绝。
4、
她早知,她无法拒绝。
这一天,她第一次见他。
她到得早了,站在大厦底下给他打电话,大厦里昏黑一片,大概大部分的人已经下班,她第一次听他声音,他语速有些快,年轻而飞扬,他让她直接去饭馆等。
她后来一直记得,她穿过马路去那家饭馆,抬头先看到上面的门楣,雕梁画栋,蓝白的颜色,还保留着古旧的老式建筑风格,让人看上去喜悦而安心,这种体验在她来说,竟然久违。她坐在饭馆里靠窗的地方,从大大的玻璃窗闲闲的往外看,外面路灯光线昏暗,行人行色匆匆。
而他,还没有到。
她正在看着窗外的当儿,看到一人快步转过街角,一面走,一面从大玻璃窗外面往里看,她想,那该是他了。
“你好,我是彤年。”
“子墨”
她站起来对他笑笑,然后打量他,他似乎比照片上更魁伟一些,头发剪得依旧很短,西裤是深色的,上身穿衬衣,非常浅的蓝色,干静清爽。初次相见,她很自然的看他,竟不觉拘束,他那气息是春日里洵暖的风,又象冬日里午后的阳光,让她觉得似曾相识,并且安心。
她突然想起了初初看他的那一刻,明亮金黄底色,黑色墨镜后面隐藏的神秘目光,似笑非笑无所谓的花花公子架式;和面前这个稳重的、深沉的、平和的男子形成强烈对比,让她看他竟象雾里看花、水中望月,不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幻。
“人和照片还是不一样。”她在心里暗笑。
“这里的鱼不错。”他拿起桌子上大红封皮的菜谱,点了菜,坐定了和她聊天,很快,菜上来了,大大的铁盘里整整的一条鱼,斯斯的冒着热气。
“呵呵,今天没有收拾,你看,蓬头垢面的。”她重申她的那句玩笑。
“挺好啊。”“我觉得挺好。”他说话依旧简短。
“不过,你看上去比照片娇小一些。呵呵,象是朝鲜族的人。”
“嗯,很奇怪,当初我去丽江的时候,有人问过我是不是韩国人。”有时候,她很是厌烦陌生人在一起这样找话题,但是这次,她那感觉却是温馨而奇特的。
她与他轻松聊天,从工作谈到生活,甚至还谈及彼此过去的情感,他的目光常有意无意的在她脸上停留,然后再移开去,他看人的方式奇特,会目不转睛的与人对视,仿佛要看到人最深的灵魂里去,常能把人看得羞涩。她不看他的时候,也觉他的目光会落在她的脸上,她想,或许,他在研究自己。
从饭馆出来,她没有去坐车回家,而是和他在附近的公路上散步,远远近近的兜了一个大圈。清冷的夜里,护城河边上人迹稀少,路灯的光凄清朦胧,她一路走,把手插在裤子兜里,高跟鞋子踩在公路上,发出轻微的“笃笃”声,有时候,两个人离得近了,她的手臂会偶尔碰撞上他的胳膊,这种偶尔的碰撞随后就起了化学反映,甜腻的在心里发酵起来。
等回到公交车站,她有些傻眼,站牌上,大部分回程的公车标示的时间已过,“真不好意思,逛的时间太长了,让你回去这么晚了。”他说话有一丝歉意和焦急。
“呵,没关系,应该还会有的。”她突然感动于这种慌乱,他与她一样,俱是敏感而善良的,她虽不确信是否可以真正爱上他,但是她心里升腾出一种愿望,她对他的好感更深更近了一步,想探知他的更深刻的幽微内心。
可,这,是危险的。
因她不确信,是否可以让他忘记以往所有,她亦不确信,是否可以一如即往的放下一切来报之以爱,但她依旧在以一种危险的姿势飞速沉堕。
堕入他营造的迷幻梦境。
5、
她在以一种危险的方式飞速沉堕,
堕入他所营造的迷幻梦境。
坐上公交车的时候,时间已近十点,公交车上人很少,她坐上座位就开始迫不急待的给朋友小佳发短信,心里有些掩不住的兴奋。
“佳佳,你是贵州哪里人来着?”
“安顺,怎么啦?”两分钟后,那边回过来信息。
“呵呵,我今天去约会,对方是你老乡呢。“
“怎么样,快说说,帅不?“那边马上就回了信息,还没有忘记八卦。
“呵呵,帅啊,估计你们安顺是出帅哥美女的地方。“
“那妞要好好相处啊,争取抢到手。“
看完这条消息,她就笑首把手机放回了包里,歪着头看外面的夜景,只是夜景虽然绚烂,却没有看到眼里。
回到家洗漱完毕,躺在床上的时候,她那兴奋劲还没有过,拿出手机来接着骚扰阿离,虽然知道时间已晚,不过同样单身着过日子的阿离不会介意,而且,阿离也是和她这样的夜猫子型,不到半夜不合眼。
“阿离,我见到他了?”她尽力的压制了一下心情,对阿离说。
“嘻嘻,怎么样?对眼没?”
“嗯……”她歪着头顿了一顿,回阿离道:“印象很好。”
“啊,那我就放心了。”阿离在对面舒了口气。
“啊,还有还有,一定要抓住这个人。”
“呵呵,怎么抓啊?”她一边听阿离说话,一边有些心不在焉,随口答应。
“首先,要注意矜持端庄,再有,再去约会一定要精心打扮,一定要把自己弄得漂漂亮亮的,要随时保持好印象。”
挂了电话,她觉得她有些疯了,只不过见了一次面,电话倒打了一圈,他,对我有那么重要么?重要到未来有一天可以登堂入室,代替方黎?
那天晚上,她开始做梦,当然,主角是彤年,梦是迤逦的春梦,如玫瑰色的肥皂泡,在太阳下熠熠的闪着光,上面明白的映着两人,一是笑得灿烂如花的她,另一个就是微微笑着的彤年,目光专注,笑意温暖。只是,那梦不能碰,拿手指碰碰,扑的一下,就破掉了,落了一身水渍。
她在午夜倏忽醒来,口干得要命,脑海里还印着梦境里彤年的影子,那样疏朗的眉眼,沉稳淡定的身影。醒了以后,睡意全无,全身燥热得厉害,去洗手间拍了些水在脸上面,被冷冷的水一激,似乎好受了些。
“我喜欢他么?不,不,不,局势未明,我不能提前掉下去。像对方黎一样。我一定要控制局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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