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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蓝
民国年间，北平郊外一座老宅院，当夏的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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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城的老四合院，大都许多家挤着住在一起，热闹非凡，不过，我们今天故事中的这个四合院却是冷清的，院子由一带低矮的红色砖墙围着，不大的院子种满了粉红的碧桃，当春之际，小桃树旁逸斜出、“灼灼其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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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房里陈设简单，一几一案一床，墙角有老式喇叭型的留声机，还有就是一面墙上安置的满架藏书，墙壁大概多年未粉刷，经过以往夏天的湿热，墙皮斑驳裸露。
??当夏总是做梦，梦见一个长着水蓝色瞳孔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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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下午，当夏正躺在院子里的藤椅上，眯起眼睛看桃花。阳光还不是太晃眼，花瓣在春风里摇摇的落了，飘了一地，有的落在当夏肩膀上，当夏捻起来拿到眼睛前面看了看，不经意的放到嘴里轻轻嚼几下，再吐出口去。拿起来放在手边的《聊斋》随意翻翻，不觉看到了狂生耿氏说，若遇狐媚妖精则开门纳之。当夏笑了，再看看自己居住的这个院子，也算是荒郊野外，半山而居，自打叔叔搬走后，从他手里接过来这个荒院，也没遇上人们风传的狐精鬼魅，“若遇上狐精鬼魅，我也开门恒纳之，呵呵。”当夏一边如此想，一边满面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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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你这等靠卖文为生，专为小报写无聊文章的人，遇上鬼狐也是丑鬼恶狐。”想起自己，当夏不禁狠狠的自责起来，也是，已过了而立之年的他，莫说妻房，就是一个稳定的安身立命的地方都不好说。空有满腹华章，窘迫之际，还不得来住这风传中的妖宅，只是这一来数月，却是夜夜月明几静，未见妖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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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间、想间、消磨间，日头不觉已经偏了，碧桃树的枝干斜斜的印在书页上，好像那种古老的影印水色。当夏站起来，汲着鞋，拎着书本，转到正房里，在书桌前坐定，摊开笔墨纸砚，重复日日来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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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影西斜，夕阳的光打到了窗户上，花枝影子也斜喇喇的印上了纸糊的窗棱，就着还没下山的太阳，当夏草草的吃了饭，照例烫了壶酒，寂寞里自斟自饮起来。天大黑了，当夏摸索着取出来火镰，打着了，去点灯，煤气灯在夜晚扑簌簌的开出花来，煤气灯下，当夏依旧翻出来那本《聊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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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半山上风大了些，窗户上的纸哗啦啦作响，当夏站起来走到窗户边，从缝隙里向外看，月亮下碧桃花影影绰绰，浓密的，一片一片，全是寂寞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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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此情此景，百般寂寞中，当夏不禁像酸文人一样，装模作样的吟出来《西厢》的一曲艳歌，说到一半，忽听得外面隐约约有人说话，却是婉转的女声，娇滴滴，滴滴娇。吟的却是曲词的下半句，“月移花影动、疑是玉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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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夏听了不禁心里发寒，心道莫非真的引来了树精花妖、狐魅鬼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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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细看时，只见从几行碧桃树后转出来一个女人，长佻身材，一身满清时期的服装，穿着斜襟大红袄子，大红裤子，即使天还未明，当夏也觉那红分外刺目。女人穿过桃树从，聘聘婷婷的走过来。当夏看得如此，心里更发毛起来，民国几十年了，别说这样的装束寻常人家没有，就是遗老遗少家也很少有了，莫非真遇上个前朝艳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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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人影走到门口，玉手扣门，当夏在屋子里已经微微有些发抖，不敢做声，半晌后，听得门板外面的女人轻笑，“不是说狐精鬼魅恒纳之么，原来都是说大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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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夏越发害怕，颤声道，“深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多有不便，姑娘还是回避的好。我那话不过是玩笑之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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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说着，忽见那女人变成了一页纸那样薄，竟从门缝里挤了进来，当夏吓得转身就跑，跌坐在床上，那女人一阵风似的跟了来，逼进当夏的床头，笑道：“你不要怕，我不伤害你，只是日间听你所说，算我们有缘，我来看看你。本以为遇上个巨眼英豪，不想却是个银样腊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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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夏听得女人讥笑，不觉胆气壮了壮，就着灯细看那女人，只见眉毛弯弯，眼睛盈盈，最与众不同的是那女人有一双水蓝色瞳孔的眼睛。那双眼睛闪着妖媚的光，如秋天里波光盈盈的大海，将每一个映在这眼睛里的倒影，淹灭覆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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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是鬼？”
??“是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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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夏壮了壮胆，伸出手去摸那个女人的手，凉凉的，柔软滑腻，当夏虽然害怕，可是心里还是动了动，那女人对当夏笑了笑，笑容妩媚动人，还带几分俏皮，看得当夏悠悠然不知道身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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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什么名字？”
??“我吗？我是透。”
??“透？哈哈，那你如何透？”
??“相公，你可真够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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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夏开始从心里喜欢这个妩媚灵性的女人，竟然急不可待的想抱抱她，不过忍了又忍，还是装出来一付斯文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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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不时兴叫相公了，要叫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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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女人在歪着头想这个词，那表情又可爱又孩子气，看得当夏心神荡漾，不由握住女人的手腕说，来，坐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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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并排和当夏坐在一起，过不多时，便悄悄的用腿蹭当夏的腿，当夏全身仿佛火烧一般难受，当夏转过头来看那女人，那女人也转过头来看他，当夏的影子进驻到了她瞳孔里的一片幽蓝里，那里有海浪翻滚，如怒涛排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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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夏咬牙，道：“你勾引我？我早晚会死在你这个妖精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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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在旁边吃吃的笑，当夏觉得自己有点让她弄兴奋了，把心一横也就什么都不顾了，索性一把搂过透，压在身下，手也不老实起来，从透的衣襟里伸进去，一路摸索，透的肌肤也是凉凉的，让人禁不住怜惜，也禁不住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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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火交汇，一路烧上身来，凉的凉，烫的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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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远方出现了鱼肚白，当夏从沉睡中醒来，竟觉全身酸痛，疲惫不堪。此后过了许多时日，那女人没有再来。当夏失了那女人，每日里有些失魂落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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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夏夜里做梦，梦见水蓝色的瞳孔，梦见大海，梦见自己在蔚蓝色的海上飘啊飘，听见一个女人的歌声，细细的声音，哀婉动人，然后白花花的海浪呼啦啦冲过来，灭了顶，窒息得难受，那歌声尤在耳边，细细的，穿进耳膜里，回荡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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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夏猛然醒来，了无睡意，全身出了细细的汗，披起衣服，慢慢踱到窗前，窗子由木制的杆子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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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是一勾晓月，细细亮亮的牙，月边上是稀疏的晨星，碧桃花花枝细细，在晨风里微微摇摆，离窗子最近的一株桃树后面似乎隐着人，隐约约的可见树后的衣角。当夏精神一振，眯起了眼定睛观看。是那个透么？当夏瞧了半晌，那个女人从树后静静走了出来，果然和透的身形一般无二，不过换了装束，改穿了雪青对襟小袄，墨绿色窄脚裤子，头上梳着妩媚的双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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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静静的走到开着的窗子前，眼睛看着窗子里的当夏，很温存，瞳孔里变幻莫测，当夏仔细体味这种气息，和那日见透的时候十分不同，这个女人让人感觉太安静了，不大像精灵的透，可是她又分明和透长得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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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夏打开门，轻轻的说，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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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人微微笑了一下，一言不发的进了门，当夏点起灯，女人在灯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当夏突然发现，这个女人果然不是透，因为她的眼睛是黑色的，漆黑如夜。
??“你不是透？你也是鬼么？你为什么要变成透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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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并不回答，而是幽幽的走向当夏，从身后抱住当夏的腰，把脸贴在他宽阔的背上，女人身上细细甜甜的香气直冲到当夏脑子里，有些晕眩。抱了一会，当夏觉得后背凉凉的，原来是女人眼泪。她的眼泪浸得当夏心情有些凄楚，当夏握住女人的纤细手腕，轻轻一拉，那女人就从身后滚到当夏怀里，她的身子柔软无骨，蛇一样，红唇微微张着。当夏叹了口气，心里想，虽然她不是透，可是却那样的“我见尤怜”。
当夏低头看到了她红艳艳的唇，于是捧着她的头，把手插进有些蓬松的鬓发里，开始吻她，女人的唇和透一样，冰凉滑腻，还有种噬骨的香。许久以后，两个人都有些喘息，远处地平线上透出了一丝亮色。女人有些惊慌的整理鬓发、整理被当夏揉搓得有些发皱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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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我要走了，我今天晚上来，你记着，我是烟，是透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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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半山区，早上还是明晃晃的日头，不想下午云量开始增多，日暮时分，天上竟稀疏疏的下起小雨来，雨中的西山，空气清新温润。当夏无处可去，在房间里闷着，想烟和透。正想着，就有女人在外面扣门，原来是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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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淋了一路的雨，全身笼罩着浓浓的雾气，楚楚可怜的站在当夏面前。当夏怕她冷，忍不住把烟抱在怀里暖着，烟全身也是冰凉的，如透一样，她身体很轻，坐在怀里觉不出有什么重量，让当夏想起了那句“楚腰纤细掌中轻”的古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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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星眸微张，对当夏说，“昨天我来晚了，今夜，我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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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你的，我是你的。”当夏体味着这句话，柔柔的、细细的、软软的，直软到骨子里去，****也到了骨子里去。当夏的手若有若无的扣到烟的胸部，烟轻轻哼了一声，随后无限柔顺的被当夏抱着，一直抱到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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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幔帐低垂的床，淡紫的流苏扑簌簌的抖了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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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了这样的一夕之欢，烟隔三岔五的过来，透虽然来得不勤，可是每来一次却会让当夏疯狂若死。而且让当夏纳闷的是，晚上和烟在一起的时候，第二日起来身体复原很快，而和透一起的时候，却要休息半个月。有时候，和她们在一起，索性也什么都不做，谈书论画也能到天明，且这两个女人的见识有时叫当夏这个大男人也感觉羞惭。透喜欢泼墨大写意，而烟则喜欢工笔，透看重徐青藤，而烟却喜欢徽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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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当夏身体复原，可是精神总是不大好，烟和透的形象会不时的侵袭到脑海里，特别是那水蓝色的瞳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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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了我，就再也不要理透，我是为你好，透诱惑你不过是想要你的命，因为她恨我……”有时候当夏想着烟的话，那是烟在夜里分别的时候常常对他说的话。当夏半信半疑，信是因为烟是他的女人，不信是因为透也是他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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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有着怎样的前生呢？为什么流落至此？”这是当夏最好奇的问题。当然，烟没有说，透也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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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夜里，趁着月色，当夏站在窗前看桃花，总觉得难掩落寞，难道只两月，这两个女子就让人如此神魂颠倒么？当夏一边想一边有些气馁，只能自我解嘲的说，色字当头一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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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个夜里，两个女子都没来，当夏正百无聊赖的在灯下看聊斋，忽觉灯火忽明忽暗，一会竟然直接灭了，随后一个女人清脆的笑声在房间里回荡起来。当夏知道是透，透径直搂住当夏的脖子，用牙齿细细的咬当夏的耳垂，直咬得当夏燥热难当。正想狠狠的抱住透的时候，透突然从怀里消失了踪影，当夏正自发楞之际，又听得床上有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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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夏往床上挨过去，透在那里吃吃的笑，当夏咬牙恨道：“你个小妖精就吊胃口吧，一会我不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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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在暗影里边笑边答道：“你舍得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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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夏笑道：“我当然舍不得，你个小妖精。不过你姐姐说了，不让我和你在一起，说你只想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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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在对面突然不说话了，屋子里静得可怕，一忽儿，透在那里冷笑。“好好好，我走，我不害你。”一股凉风从当夏面前拂过，直奔木门而去，当夏知道透要走，如何肯放，急忙抢步上前，挡在门边，双手抱住透的小蛮腰，口中软语相求。透换了一件斜襟露臂的长旗袍，颜色还是大红的，青发高高挽起来，越发显得妖魅出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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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过和你开个玩笑，你对我那么好，我怎不知。牡丹花下死，作鬼也****，为了你，就是死我也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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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听了依旧冷笑，“你真的愿意为我死？我不相信。”
??当夏苦笑，“等你把我折磨死的时候，你就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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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一时无语作答，不禁恨恨的笑了笑。“我何时折磨你来，都是你话语伤人。我姐姐是嫉妒我，她说什么你都不用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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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信，我只信你！”当夏搬住透的脸认真的说，透的眼睛里一抹水蓝汪洋恣肆，直看得当夏如醉如狂。窗外有女人轻轻叹息，当夏记得那声音，正是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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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曙光初现，当夏醒来，透已经失了踪迹，空余枕边的寂寞香气，还有一缕凌乱的发丝。当夜，透没有来，来的是烟。角落里的老式留声机伊伊呀呀的响着，烟依旧穿着她的青衫小袄，墨绿窄脚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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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你不听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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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夏微笑，有恃无恐，“我真的怀疑你是嫉妒她了，呵，她可没说你坏话，我们这样在一起不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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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泫然垂泪道，“你如何知道象她那样的艳鬼，生前怨恨太多，阴气太重，死后对阳间男子最是伤神伤心。她不象我，不过她生前的确是我们对不起她，现在她做什么我都不忍和她翻脸。不过，我却再也不忍看我们共同的第十个阳间男人因此而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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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夏骇然道：“丧命？这如何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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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这是你的不该了，你不该违背我们的约定！”窗外透的声音无限冰冷。直听得当夏想打寒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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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穿过门庭，最后站在烟的旁边，冷冷的看着他们。
??“姐姐，你爱上他了？仅仅几月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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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难道，你跟我在一起，不爱我？我和你说过，我一直做梦梦到你的眼睛。水蓝色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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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在对面有些迟疑，恍惚了半晌，方咬牙冷笑道，“不爱……相公，透早就没爱了，活着没有，死了更不会有……从自杀的那天起，我……透，再不相信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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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是我对不起你，你别这样残酷，对自己对他人，好不好？你把他放了吧，我们回去，相依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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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呵，我想要的男人，不管睡里醒里都会是我的。我现在不想放手，他一直是我的，哦，同时也是你的。”
??“可是，他会死……他会阳气耗尽而死……你一直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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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透笑了，有些凄凉，“他死了自会去下一世轮回，也自会脱离苦海，而我，从自杀那天起就注定了永远做个荒野艳鬼，还有，这样无休止的报复……只是我一直没来得急谢你，谢你一直陪我，不去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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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寂寞的笑着，“透，无论你多恨我，我都不会让你孤身在此流落。”
??“相公，你一直想知道我们的事情是么？那，我说给你听，也求你救救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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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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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她是双生女儿，我们的爹爹是满清盛世时候宫庭里的洋画师，你看透的眼睛，其实就是像爹爹。我们十几岁的时候，一同喜欢上了一个****倜傥的世家公子。他也喜欢我们，喜欢透的妩媚和烈性，也喜欢我的温存和柔顺。可是父亲只让他娶一个，他不能让女儿一个做妻，一个做妾。于是他选了听话的我。可是透在我们大婚的当夜穿着大红的衣服自尽了，我到婆家第二天，听说她死了，腕上的血流了一地。我伤心，我觉得对不起她，可是我却不能死，只能苟且的活着。大概是老天垂怜，一年后，我重病死了，可我不要轮回，我要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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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阴间又遇上透，她独自飘泊了一年，遇到过阳间形形色色的男人，他们喜欢她，可是他们却不想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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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间的无常说，像透这样的女子，穿着大红衣服死去的女子，阴气不散。因为是自己了断，所以永远不能去投胎转世，可是如果有男人心甘情愿的送她二十年寿命，那么她就可以再入轮回。于是我甘心陪她，陪她找肯送她二十年寿命的人。无常和我们约定，期限是相交十个男子。十世之后，若透还做不到，就会永远沉在报复里，永远这般痛若。现在，你是第十个……”
“我已经认识了十个男子，而我们姐妹总是会同时喜欢上一个男人，就像活着时候一样。”透轻轻接口道，说话的时候有些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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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那九个男人，也是极喜欢我们的，可他们更喜欢活着，更喜欢二十年的生命。知道真相之后，或是对我们哀求饶命，或者声色俱厉的赶我们离开。”烟接过话接着说，声音平静，就像在叙述别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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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求我们的，我就日夜诱惑他们，让他们最后生场大病。赶我们走的，我就日夜不离他身边，在梦里都缠着他们，直到他们纵欲而亡。哈哈，虽然最后有的肯送我阳寿，可是已经不是心甘情愿。他们都不是心甘情愿。”透最后说这话的时候，一边狂笑，一边流眼泪，一串串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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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寿命如何送法？”一直一语不发的当夏突然插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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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不着了，我已经死心了，不用对我虚心假意。经了十世，我累了，我放你走。”透哭过以后有些心灰意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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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白天，你把你的血洒在她的白骨上。要一碗的份量。然后你会大病一场，本来你有六十年的寿命，如此一来，你只能再活十岁。”烟迟疑了一会，终于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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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夏天快过了，清晨的鸟在窗外清脆的叫着，烟气弥漫的晨光里，烟和透终于消失在当夏的视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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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你别灰心，因为我是真爱你的……”这是当夏和他们说的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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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山上有一片老梨树，梨树干黎黑粗糙，枝叶繁茂。透的坟墓就在这里，很荒凉，因为缺水，坟顶的野草有些枯黄。在这人迹罕至的地方，当夏挥舞着锄头干了一个多小时，也真难为了这个书生，还好透的棺木埋得尚浅，看来当时就连她的家人对自尽的人都是轻谩对待。透的棺木是上好的金丝楠木，埋了几百年，有些腐烂，而透的尸身早已经成了一堆白骨，当夏盯了白骨半晌，想起透的身世，心中不禁酸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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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夏取出准备好的刀子，划破中指，血一滴滴的流下来，一滴一滴，滴在那白骨上，那血在骨头上逡巡了半刻，就慢慢的渗了进去，一滴一滴的渗了进去，最后那堆白骨竟显现出了些微晶亮的红。仔细安顿好了那堆白骨，当夏如释重负。这下，透可以安心的走了，大红袄子，大红裤子，高挽的青丝，水蓝的瞳孔，都是透，美好的透，妖魅的透，和烟一模一样的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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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墓地上回来，当夏觉得身体抽空了般，再无一丝力气。晚上，当夏躺在床上，他又梦见了那对水蓝色的瞳孔，还有透妩媚的面孔，这次，那面孔除了妩媚之外，还有一种不易察觉的纯洁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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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梦中，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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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无论当初多失望，原来人间是有爱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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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3-4 12:58
发表于 2010-3-4 15:13
以前跟你说喜欢看鬼故事，你说你也喜欢……
楼主
发表于 2010-3-11 22:02
发表于 2010-3-16 15:32
